林深有鹿名白泽

一个爱写文章的普通人。

女巫生日贺礼

  阴沉的天空上飘着朵朵乌云,不时有轰鸣的雷声从远方响起,街道一片黑压压的景象,直叫人喘不过气。 

  “咯哒” 

 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,锃亮的马蹄铁上沾着水渍,反射出一片冰冷的寒光。 

  “嘶” 

  随着一声马响鼻,马车平稳的停在店前,一只穿着黑皮鞋的脚探出来,稳稳的踩在脚蹬上,带着白手套的手推开马车门,探出头来。 

  那是一个穿着风衣的绅士,半张脸遮在竖起的领子里,看不清容貌,只能辨认出是一张男人的脸。 

  街角只有两家店铺,其中一家在半年前搬走了,留下一个糖果屋的空壳子。 

  就在两个月前埃德蒙夫妇租下了它,稍作修正改成了曲奇铺子,用以售卖各种甜点。 

  这生意在小镇上还是独一份,没几天就揽下了一大批顾客,也算是热闹起来,但位于埃德蒙夫妇家对面的诊所,就显得尤为冷清。 

  店铺的主人叫厄科,是一位牙医。 

  相比埃德蒙夫妇,他的生意就只能称得上一般,平日里也清闲,原本这种状态还能说是偏居一隅,可埃德蒙夫妇的到来,就显得诊所尤为可怜。 

  究其原因,是因为小镇中心有一家牙医诊所,就诊的大夫年龄不低,小镇上半数人的牙都是他看的,其中部分还是从小看到大。 

  这就让厄科的诊所处境尴尬。 

  按理来说,一般的诊所撑不到现在,更多的是在第二个月关门。 

  可厄科却不同,他是个典型的冒险爱好者,喜欢各种奇怪的东西,乐于干一些琐碎有趣的事情,这使得他总是不闲着,大部分人也乐意为他的帮助付钱。 

  渐渐的牙医诊所就迎来了一部分特殊的客人,他们会向厄科委托一些琐碎的小事,因为麻烦没人干,或是奇奇怪怪不想招惹。 

  这些对于他人来说烦闷难堪的事情,厄科却乐于应付。 

  而今天,诊所迎来一位不速之客。 

  “厄科先生。”门外传来敲门声。 

  厄科匆忙站起身,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机油,他又赶紧扶起来,扯过一片布擦干桌子上的油渍。 

  他正在修理一块怀表,细小的零件摆满桌子,凌乱却有一种别致的规律。 

  厄科解下袖口,理了理领子和衣摆,一把拉开大门:“是我,先生。我在这里。” 

  门外高头大马拉着一辆低调的马车,鬃毛在阴沉的天气里依旧能看出精致——那是刻意打理好的模样,可就他目前所知道的,能够拥有这样能力的人,在小镇上只有一家。 

  “先生,请问您这是?”厄科小心翼翼的询问。 

  马车的角落上印着家徽,即使厄科再不了解,此时也明白了对方的来历,可他并非落魄的少爷,也不是有钱人家的朋友,这件事摆在他身上太过不同寻常了。 

  仆人不在乎他的感受,细心的理了理大衣边角,上好的面料让衣服与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,就像是掉进灰扑扑瓦罐里的清水。 

  “我们老爷邀请您在明日共进晚餐,这将是一场盛大的好戏,请您务必到场。”说着仆人笑了笑,那是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,带着诡异的机械感和不怀好意,每一个弧度都仿佛丈量好,让人升不起好感。 

  “我……”厄科想拒绝。 

  仆人却猛地打断了他的话:“明天会有接送的马车来接您,请您做好准备。” 

  厄科还想阻拦,可对方不容拒绝的递过来一张邀请函,火漆刻印着诡异的家徽,留下一丝不详的意味。 

  华丽的信封引诱着接下它的人,厄科咬牙忍住,可仆人却笑了笑,表情不见恼怒,而是转身就走,身后邀请函晃晃悠悠的飘落,掉在店铺的柜台上。 

  厄科一把抓起邀请函,抬头想要塞回去,却看见空荡荡的大门。 

  冷风灌进来,卷过厄科的身体,激起一阵战栗的感觉,远方一道闪电劈下,照亮厄科瞳孔中的小镇。 

  第二天。 

  厄科战战兢兢关闭了店门,准备早些时间下班,避开可能会到来的仆人。 

  信纸包装着里面的东西他没敢看,万一拆开了无法归还,惹上一串事情就得不偿失了。 

  “哒” 

  厄科合上大门,先一步向着家走去。 

  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,厄科哈了一口气向手心,冬天的小镇冷得吓人,他搓搓手,把两只手踹进口袋里。 

  “先生!”身后传来模糊的呼喊声。 

  厄科猛地回头,浓雾笼罩着小镇的街道,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面前的情况,只能辨认出是一个瘦长纤细的人。 

  厄科浑身一抖,转头就想走。 

  回头的一刹那,面前贴上一张惨白的脸。 

  “是时候上路了,先生。” 

  厄科呼吸一滞,感觉心跳都停了一拍,整个人僵住无法动弹,等他再回过神时,一惊坐上了驶向庄园的马车。 

  “不……”厄科猛地站起来,刚想说点什么,就回忆起仆人的所作所为,浑身一颤冷静下来,颓废的坐在椅子上。 

  厄科逆来顺受,既然无法反抗了,不如早点接受,而且去庄园未必不是一件好事。 

  他之前听过有关庄园的传闻,大多是招聘的仆人都死了,而每隔一段时间要招聘一批,传闻庄园主是个血腥残暴的人,才会导致仆人相继失踪。 

  厄科掏出他的口袋里邀请函,深吸一口气缓缓揭开火漆。 

  坐在马车外赶车的仆人似有所觉,扯起一抹的机械诡异的笑,小声的哼起歌谣。 

  信封里装着的东西不多,只有一张表达邀请的信,最上方写着至厄科先生,用词有礼而疏远。 

  厄科叹口气,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。 

  这就是一张普通的邀请函,而自己却如临大敌的对待着。 

  “嘶” 

  马打了一声响鼻,马车随着马的步伐渐渐停下,厄科打开门,撩起门帘向外抬头,他没坐过马车,此时小心翼翼的探出脚踩在脚蹬上。 

  厄科站在庄园门前,面前是一座铁质大门,牢笼似的囚禁住里面的怪物,乌云更加浓重,天黑沉的像是要压下来。 

  一阵风刮过来,大门吱呀一声打开。 

  厄科被吹的浑身一抖,再抬头一道闪电劈在庄园的上空,整个世界猛地一白,又恢复正常颜色。 

  “请移步大厅。”仆人下了马车,恭恭敬敬的指引道。 

  厄科没有选择的权利,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,仆人显然不在乎他的想法,悠闲地哼着歌走在路上。 

  大厅里零散的站着几个人,一个护士模样的小姐和草帽女孩站在一起,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戴褐色帽子的先生。 

  对面站着一位戴眼镜的男人,还有一位站在楼梯边,抱胸露出满身的肌肉,穿着橄榄球队服。 

  厄科刚进门,一位扎着马尾的小姐就迎了上来:“是厄科先生对吗?” 

  一瞬间大家的目光都投过来。 

  厄科迟疑的点点头,扎马尾的小姐立马笑起来,转身介绍起来各位。 

  “您好,我叫玛尔塔,这里是欧利蒂丝庄园,我们也是被邀请来共进晚餐的,不过我想时间不会太长,我们可以慢慢享用。”玛尔塔笑了笑。 

  厄科有些不明所以,玛尔塔的话有些前后矛盾,可是没有人出面解释或质疑。 

  “啪啪” 

  拍掌声响起,众人转头看向大厅中突然出现的仆人,他脱去了外套换上了一身燕尾服,此时扬声招呼大家向餐厅走。 

  众人都没有自我介绍的兴趣,只是小心翼翼的避开彼此向餐厅走,厄科沉默的跟着人群移动,越来越想要逃离这个地方。 

  太诡异了,不论是这座庄园还是这群人。 

  仆人很快招呼着上菜,桌子上瓜果蔬菜各类美食一应俱全,丰富的让人口水直流,可在座的没有一个有心思享受美食,都是食不知味的机械下咽。 

  仆人见状也不在乎,笑眯眯的扯了扯嘴角,晃晃悠悠的走出餐厅。 

  餐桌上几人面对面的坐着,厄科对面是一位戴眼镜的先生,他有些龅牙,穿西装打领带收拾的很讲究。 

  他吃饭也有一种优雅的感觉,仿佛长时间混迹上流社会的人,慢条斯理却不显得粗俗。 

  “哒” 

  最先放筷子的带草帽的女孩,即使她正在吃饭,也带着巨大的草帽,草帽下的脸长有雀斑,巴掌大显得很可爱。 

  女孩轻声说道:“失礼了。” 

  陆续也有几人进餐完毕离开餐厅,厄科理了理衣领,看向对面的龅牙先生,他正要说什么,玛尔塔就带着那位穿球服的的人来到他面前。 

  “厄科先生,一起去玩牌吗?”玛尔塔指了指不远处的休息室:“仆人一时半会而不会来,要等大家都吃完,我们不妨玩一会儿小游戏。” 

  厄科无奈的点点头,干等在这里也无用,而且相比诡异的餐厅,跟在人群中更有安全感。 

  “这位是威廉,是一名拉格比足球运动员。”玛尔塔缓缓介绍道。 

  厄科点点头,没放在心上,毕竟吃完饭就要离开,他也并不想了解和谁共进了晚餐。 

  三人依次落座,他们玩的是当下时兴的纸牌游戏,一时忘了时间,玛尔塔中途去了一趟厕所。 

  回来后厄科不断询问玛尔塔,旁敲侧击的打听庄园的讯息,连威廉出去都忽略了,万幸得到了不少讯息。 

  “庄园主为什么要找我来?”厄科不动声色的打探,表情像是在说随意找到的话题:“我看大家都像是有备而来。” 

  “这件事我不知道是为什么?”玛尔塔丢弃了一张牌,再抽出一张K,她勾唇笑了笑:“你难道没有和它做交易吗?” 

  “谁?”厄科刚开口,突然餐厅穿出一声尖叫声。 

 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,迅速站起身向餐厅跑去,玛尔塔推开休息室的大门,愣在原地。 

  厄科从她身后看见,那个坐在他对面的龅牙先生趴在餐桌上,身下的桌子正缓缓地向下滴血,手里还攥着叉子,却是没了声息。 

  “借过。” 

  厄科挤开堵住大门的玛尔塔,把龅牙先生平放在地上,做了简单的检查后,拿出手帕盖在先生脸上,轻轻的摇摇头。 

  窗外闪电闪过,把众人眼前的画面夺取,模糊成一片苍白,顿时雷鸣声响起,沉闷的声响让众人心底一震。 

  厄科道:“已经断气了。” 

  带着草帽的小女孩颤抖了一下身子,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哭泣。 

  厄科没有停下动作,继续进行简单的检查,他不是法医和外科医生,只知道简单的判断。 

  死者面朝前方倒下,看来凶器是从背后刺入身体,扎破心脏死亡的,伤口呈现两面撕裂的状态,凶器应当是一个狭长的锥形物品,刀刃很长但没有开刃。 

  凶器刺穿胸膛后当场毙命,对方当时应该正在吃饭,叉子上还有切开的生菜痕迹,凶手是突然出现在餐厅,并且人让人毫无反应时间,才会瞬间毙命。 

  餐厅是位于大厅后方的位置,连接着洗手间,位于通向客房的路上,是个四通八达很容易被进入的地方。 

  当时他走后留意,几个大门都是打开的。 

  厄科突然伸手,拿下死者头上的东西。 

  这是一根黄色的草,已经干枯发脆,散发出一股阳光的味道。 

  这是什么?稻草吗? 

  带草帽的小女孩一直在哭,没过多久医生打扮的女士和戴帽子的男人赶来,戴帽子的男人错愕的看了一眼死者,眼睛一转没说话。 

  女士则是环抱着正在哭泣的小女孩,轻声安慰:“艾玛、没事的,没事的。” 

  艾玛揉揉眼睛,始终没有抬头,厄科却敏感的看见对方唇角勾起,呈现出诡异的笑容。 

  玛尔塔深吸一口气,把几人带向休息室,几人坐在沙发上,一时气氛凝滞到可怕。 

  窗外呼呼的风声刮过,掀起点点雨水砸在玻璃上,溅开碎成一片片的水花,滴在窗台上响起哒哒的声响。 

  玛尔塔道:“都来说说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吧。” 

  “我先来说吧。”威廉最先开口,他站起来招呼众人:“我和玛尔塔还有厄科在休息室打牌。” 

  厄科配合的点点头:“我是最晚离席的,走的时候大概是六点十分左右,然后我们三人一直在休息室打牌,中途玛尔塔去了洗手间,当时的时间大概是六点半,之后我们两个谈话,威廉也出去了一趟。” 

  “是的。”威廉点点头:“我出去拿了一些曲奇糕点,当时的时间大概是六点四十。” 

  玛尔塔道:“我出门的时候,他还好好的坐在餐桌上吃饭。” 

  “我去的时候他也还活着,也没人能在短短几分钟杀人吧。”威廉尴尬的笑笑。 

  “不。”带护士帽的女士出声:“如果是那种伤口,只需要一瞬间的力量,然后藏好凶器就行了,并不需要等他窒息死亡。” 

  “换而言之,也就是谁都行。”玛尔塔沉声道。 

  护士女士是最先开口的:“我叫艾米丽,我一直和艾玛待在一起,在花园时我们走散,大概有十五分钟的时间,时间大概是六点二十左右,然后我在稻草人底下找到了艾玛。” 

  “呜……”艾玛情绪好了一些,却还是不时抽噎,可能对于一个孩子来说,今天的震惊还是太多了。 

  “我、我和艾米丽走散了,我就一直在找她,后来我看见了稻草人,就跟着稻草人玩了一会儿。”艾玛咬咬下唇,再次低下头。 

  她的唇边一直挂着诡异的微笑,艾米丽仿佛没看见这笑容,不断的安慰她,坐在最远方的戴帽子男士从鼻腔发出哼声。 

  他见大家都看过来,喉头一噎,也缓缓开口:“克利切,我没来过餐厅。” 

  “谁能证明?”玛尔塔问。 

  克利切急了,眼神不自觉的瞟过艾玛,却是猛地收回来:“这还需要人证明吗?我没来过就是没来过。” 

  玛尔塔轻笑一声:“那只能请这位先生在我们的监管下行动,在坐只有你没有不在场证明。” 

  克利切急了,他猛地站起来:“那你能证明他们的说辞都是真的吗?他真的不是你们杀死的吗?” 

  “我……”玛尔塔一时语塞。 

  她的确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大家说的都是真话,哪怕是自己的说辞也都是建立在自己没骗人的基础上,克利切这么说也没错。 

  “那我来吧。”厄科站出来:“我中途没有离席,一直在玛尔塔和威廉的监视下,我们是第一天见面,他们两人没有理由为我冒险,这样可以吗?” 

  克利切嗤笑一声,目光扫过厄科的脸,却没有再说什么。 

  “啪啪” 

  拍掌声再次响起,仆人出现在休息室,旁边跟着女仆,女仆一身破衣烂衫,对比庄园显得十分寒酸,头发也是乱糟糟的,长发垂在肩头,看起来瘦小可怜。 

  “今天的雨越来越大了,雨夜马车难行,我建议大家晚上在庄园住一晚,您看怎么样?”仆人问道。 

  他看似在询问大家,眼睛却是落在厄科身上的,周围人一时间都看着他,就连受了惊吓哭泣的艾玛也没有拒绝。 

  厄科一时下不来台,只好摆摆手同意了仆人的提议。 

  “那我们走吧。” 

  女仆举着烛台,瘦小的身体仿佛被什么力量驱使,又好像带着枷锁的猴子,她露出的皮肤苍白可怕,失去了血色,好似一个空壳,整个人显得格外不正常。 

  厄科被分配到拐角的屋子里,他的屋子临近其他人的屋子,也连接着外面的楼梯,只要有人经过就一定能发现。 

  临走时,女仆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。 

  厄科没多想,简单洗漱后脱下外套躺在床上,大脑开始逐渐梳理今天的事情。 

  死者在晚上七点被发现,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,按照时间排序,就是他离席,然后艾玛和艾米丽走散,之后是玛尔塔,最后是威廉。 

  玛尔塔两人说出去时死者还活着,艾玛和艾米丽的时间就对不上,可如果是威廉或者玛尔塔,那两人出去的时间又好像太短了。 

  虽然刚刚艾米丽的推测是正确的,可在十分钟之内杀人,真的有可能吗? 

  厄科眼前闪过克利切的脸,现在看来好像是他最可能,可是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没有不在场证明。 

  厄科头疼的揉揉头发,感觉自己的思绪越来越乱,干脆闭上眼不再想,明天就要离开庄园,干脆放弃推理这件事。 

  反正会有人来处理。 

  睡得迷迷糊糊间,厄科听见响动,像是有人在摸索着下楼,他的房间临近楼梯,被这声响惊的睁开双眼。 

  厄科小心的摸下床,也不敢点蜡烛,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最好慢慢的来,他披上外套,庆幸晚上为了安全没换睡衣。 

  楼梯上的脚步声减低,厄科推测对方应该是下了楼,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,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嘎声,在寂静的庄园里显得尤为可怖。 

  厄科僵住不敢动了,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中被放大,这一瞬间好似被无形的大手拉长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,鞋底磨蹭过地毯的沙沙声,甚至隔壁屋子威廉的呼噜声。 

  楼梯上的脚步声轻微的停滞一刹,继续向下行。 

  厄科缓缓地吐出梗在喉头的气,慢慢的摸出门,向着楼梯走,黑夜里庄园显得格外阴森,黑色的过道像是蛰伏了无数野兽。 

  突然,厄科站住脚步,过道中安静的可怕,雨点打在窗棂上,溅起水花又落下,制造出噼噼啪啪的声响。 

  楼梯上空无一人。 

  厄科愣住了,正要回到房间,细小的脚步声又从左边传来,他犹豫一瞬,咬咬牙继续向楼梯走。 

  下了楼梯是庄园的大厅,四通八达连接着餐厅和一楼的客房,此时细小的谈话声从餐厅传来。 

  厄科小心翼翼的惦着脚尖,缓缓地向餐厅走去,昏暗的大厅里亮起一束光,餐厅逐渐越来越亮,像是有人逐一点亮了蜡烛。 

  门内一个人影晃动着,拖拽着一大团黑。 

  厄科趴在门缝,屏住呼吸向里看,一瞬间,他的呼吸急促起来。 

  是艾玛。 

  那个小女孩拖拉着巨大的稻草人,面上挂着笑容,甜甜的呢喃着一些话语。 

  “稻草人先生,晚上好。”艾玛甜蜜的呢喃着:“您还累吗?今天有好一些吗?” 

  厄科震惊的看着这一幕,想起死者头上的稻草,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瘦小的女孩。 

  他感觉稻草人轻微的颤动了一下,再眨眼却觉得是自己眼花,不过几秒的功夫,女孩就拉起稻草人的手,和对方在布满鲜血的餐厅翩翩起舞。 

  死尸还摆放在地上,小女孩仿若未见,像是陷入热恋的少女,全心全意的只注视着稻草人。 

  就在此时,这一手搭在厄科的肩上。 

  厄科浑身一颤,猛地回头,苍白的手套下是同样惨白的肌肤,仆人挂着机械诡异的微笑,直直的看着他。 

  “先生,现在是就寝时间。” 

  仆人面带笑意,他身后站着瘦小的女仆,乱糟糟的头发遮住眼,厄科却觉得她在笑。 

  厄科被两人带回房间,临走前仆人意味深长的嘱咐道。 

  “晚安。” 

  厄科莫名其妙,却也回礼:“晚安。” 

  来到庄园的第二天,他是被艾玛的尖叫声吵醒的。 

  昨晚怎么睡着的他都不清楚,只记得和仆人互道了晚安,身上格外的酸痛,像是狂奔了一整夜,梦里模模糊糊的记着在一直向下。 

  厄科匆忙爬起来,边套外套边向尖叫的发生地——餐厅走,路上遇见了同样谨慎的玛尔塔,她看见厄科一句话也没说。 

  “怎么了?”玛尔塔人未到声先至。 

  艾米丽抱着艾玛站在一堆稻草前,稻草中包裹着一具烧成焦炭的尸体,已经黑乎乎的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。 

  稻草散落一地,死者身上还捆了不少稻草,看来是想要扑灭,却没能做到。 

  “稻草人先生、稻草人先生……”艾玛哭的泣不成声,相比昨天受惊吓的哭泣,今天的更加撕心裂肺,就像是失去了挚爱的人。 

  厄科和玛尔塔对视一眼,他蹲下身快速检查死者,烧成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,只能判断出是死了。 

  “是克利切。”厄科道。 

  窗外的雨依旧如同瓢泼,细密的雨点连成片,像是天地倒灌,要把海水注满整个世界,远处不知名的地方响起雷鸣声,一道闪电擦破黑暗,照亮餐厅。 

  厄科蹲下身,死者大张着嘴,应当是有死前求救的,可为什么他们都没听见?还有克利切为什么要钻进这个稻草人? 

  昨晚他看见了艾玛和稻草人跳舞,只有艾玛在接触这个稻草人,可她看起来很爱这个稻草人,没道理点燃稻草人,还有仆人诡异的态度,为什么要刻意驱赶走自己,而留下艾玛。 

  两个案件是同一个凶手吗? 

  楼上的威廉被厄科叫下来,四人围坐在休息室。 

  威廉还没睡醒,迷迷糊糊的解释道:“我一直在睡觉,不知道有死人这件事……” 

  说着他渐渐清醒一些,骂了一句,继续道:“没人能证明,但是我知道昨天克利切去哪儿了。” 

  “什么?”艾玛呆滞的回了一句。 

  “昨天克利切一直跟着艾玛,他就偷偷跟在她后面,我看的一清二楚。”威廉彻底清醒了,说话也有条理起来:“他大概是怕艾玛讨厌他,才死活不说,但现在很明显,他想要和艾玛靠近,却被人烧死了。” 

  厄科想起昨晚稻草人的颤动,想来那就是克利切在动,这样看来艾玛也有杀人嫌疑,稻草人变了,想要烧掉也能解释。 

  厄科的目光落在艾玛身上,对方哭的泣不成声,却带着诡异的笑,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。 

  “那嫌疑最大的就是艾玛。”玛尔塔直言不讳。 

  艾米丽面色不变,依旧抱着玛尔塔安慰,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,倒是艾玛的哭泣停了一瞬,然后继续哭起来。 

 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,明白了两人的态度,答案仿佛在不言中,没人提起这件事,都沉默的坐在沙发上。 

  女仆拖着身子为大家上了茶,威廉有心离开这里,却被玛尔塔拦了下来,两人窃窃私语一阵,威廉就安静的坐在椅子上。 

  玛尔塔道:“我建议大家聚在一起,这种时候集体行动才是最安全的,这是保护我们自己,也是控制住凶手再杀人。” 

  厄科接话道:“男性和男性一同出行,女性和女性一起,请务必保护好自己。” 

  今天的仆人像是消失了,没再出现过,几人安安静静的坐了一整天,吃饭时女仆端上来新鲜的饭菜,像是早就准备好的。 

  厄科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感,他站起身,率先提议:“我要去餐厅看看,仆人一天没出现,这太不正常了。” 

  “我也去。”威廉站起来,他早就等不不耐烦了,他是个实干派,最讨厌等待的过程。 

  众人纷纷出声都站起来,最后一人行变成了五人行,厄科走在最前方,此时抬手敲敲门。 

  “请进。”一道声音传来,是仆人的声音。 

  厄科长叹一口气,放下了心头的疑虑,他走近厨房,身后人一个接一个挤进来。 

  房间里空无一人。 

  厄科一惊,走近厨房转了一圈,又打开柜子寻找,最终在储藏食物的柜子发现了尸体。 

  对方被切成几块,整整齐齐的塞满柜子。 

  “呕!” 

  玛尔塔扭过头,趴在水池上往外吐,刚吃进去的午餐又全部还给厨房,突然她浑身一僵,离开水池靠在后面的案板上,表情凝滞。 

  水池里一滩呕吐物,却依稀可见散落着水池边的头发和指甲,像是有什么在这里处理好了“食材”。 

  威廉也是面色一白,抵着柜子的手颤抖着,攥紧了拳头。 

  厄科面色发白的关上了柜子,三人站定面色深沉的看着厨房,一时之间竟然猜不出谁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。 

  “女仆。”玛尔塔突然呢喃出一个名字。 

  威廉低声反驳:“不,也许是昨晚。” 

  尸体被肢解成这样,厄科辨别不出死亡时间,只能草草关上柜子,等待警察的到来。 

  “等等。”厄科突然道:“仆人死了,那谁来通知警方?” 

  两人面色奇怪的看着他,仿佛他在讲天方夜谭,厄科正要开口问,突然玛尔塔站起来。 

  “艾玛呢?” 

  威廉一个箭步就向食堂跑去,玛尔塔紧跟着威廉,厄科反应过来,踉踉跄跄的跟上去。 

  打开食堂门的一瞬间,呼呼的风声夹杂着窗帘舞动的声音,在狭小的室内猎猎作响,窗户大开着,雨落在餐厅的地面上,组成一大串繁复复杂的脚印。 

  艾玛爬跪在地上,呜呜的哭着,冰冷的地板上躺着艾米丽,此时她捂着腹部,意识不清的躺在地板上。 

  血染红了食堂的地面,渗入瓷砖的缝隙中,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。 

  “艾玛!”玛尔塔喊了一声,一时不敢上前扶她。 

  “呜呜呜……”艾玛抬起头,她悲伤的看着众人,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。 

  威廉猛地冲出来,指着艾玛:“你就是凶手对不对!你连艾米丽都……” 

  一股风猛地灌入餐厅,窗帘扬起来,飞舞着猎猎作响,雷声靠近庄园,一道闪电猛地在山顶炸开,眼瞧这就像是在艾玛的身后。 

  艾玛听他质问自己,突然一下笑出声,疯狂的看着威廉:“我杀的人?证据呢?” 

  这个暴风雨的庄园带给了他们太多,三人合力把艾玛关在了卧室里,钥匙交给同为女性的玛尔塔保管。 

  剩下三人,玛尔塔睡在客房的床上,两位男士睡沙发,在死亡的威胁下,没人再想起来男女授受不亲,能够活下去才是关键。 

  威廉和厄科并肩躺着两人都面色不好,连番的惊吓让人静不下心,却也只能闭上眼,强迫自己睡着。 

  晚上,厄科爬起来,梦里他不断的下行,他感觉自己快要触碰到那个神秘的东西,却猛地惊醒。 

  厄科想要去上卫生间,抬手摸烛台,却碰上了一手温热的液体。 

  厄科浑身一颤,猛地惊醒。 

  身旁威廉睁大双眼,胸口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,双手僵着胸口前,像是死时紧紧的握住了什么东西。 

  玛尔塔! 

  厄科猛地坐起来,颤抖着手点亮烛台,向玛尔塔的床边走去。 

  厚重的床幔层层叠叠,风从窗户灌进来,窗帘飞舞扑到厄科面前,点点雨滴打湿了他的胳膊,厄科抬手挡住风。 

  床幔的一角被扬起来,里面空无一人。 

  厄科呼吸一滞,手背上的雨滴顺着指头滑下,坠在指尖,猛地砸在地毯上,碎了。 

  烛火在黑暗的长廊里拉成一条直线,那是奔跑速度过快留在视网膜上的影像,厄科一路狂奔到艾玛的房间,屋门大开着。 

  艾玛半边身子在床上,上半身却栽在地上,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,背心上向下淌着血。 

  玛尔塔! 

  厄科攥紧拳头,牙咬的吱嘎作响,一股愤怒的情感占据了他的大脑,他强迫自己冷静下,深吸一口气向餐厅走。 

 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餐厅,只是直觉告诉他,那个地方必须去。 

  黑暗中,餐厅的大门紧闭着,风从缝隙中穿过,铺在他的身上,头发被吹的向后,单薄的衬衫猎猎作响,鼓起一个巨大的包。 

  “咔” 

  厄科推开大门,玛尔塔的尸体倒在门前,拦住了整个门的打开。 

  厄科瞳孔一缩,蹲下身抱起玛尔塔。 

  “没气了。” 

  一道声音从餐厅内响起,瘦弱的女仆坐在椅子上,旁边放着镰刀一样的东西,却不是单面刃,而是没有开刃。 

  “是你……”厄科双手颤抖着放下玛尔塔,颤抖着身躯,看向女仆。 

  此时她已经把头发打理好,衣服虽简单却不再破旧,一张脸露出来,黑黝黝的眼珠注视着他。 

  “是我。”她的声音中带着不宜察觉的僵硬,极为违和的出现在稚嫩的声线里,就像是提线木偶,发出操控者的指令。 

  一阵风灌进来,厄科眯着眼,模糊之间看到了一个影子,他注视着女仆,声音嘶哑。 

  “为什么?”厄科道。 

  “他们都该死。”女仆声线很细,带着女孩的稚嫩,语气平静到像在谈论天气,她站起来,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似的。 

  “庄园每过一些日子就要选新的仆人,你有想过究竟为何吗?”女仆道。 

  厄科感觉到一股危机感,冰冷的感觉从尾椎窜上脊背,整个人冷得一激灵,呆滞的看着女仆。 

  “因为那是消耗品。”女仆淡淡道。 

  厄科惊慌失措的回头,身后,一模一样的女仆站在走廊尽头,他吓得浑身一颤,再转身,是细小的胳膊,举起了巨大的武器。 

  “睡吧。” 

  厄科猛地坐起来,窗外阴雨连绵,广播里播放着近期天气,他坐起来,揉着额角。 

  梦里的他好像在不断的向下走,一个迷迷糊糊的红色云雾出现,他想要触碰,却因为惊醒没碰到。 

  厄科脚踩在地板上,一步一步向着门走,一旁的木桌上,放着一纸信件,打开的信封放在一旁,红色的火漆上九条纹路展开。 

  内容的第一行写着:至厄科先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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