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深有鹿名白泽

一个爱写文章的普通人。

小甜饼系列《思于》

打南边儿往上走,是福兴屯,再往东赶个十几里,就到了北中。

  说起北中这片儿,算是安和最打眼的地界,属安和的正中心,加之北中又被称为戏曲之乡,口口相传成了安和男女老少都知道的事儿。

  聊起来北中,就少不了北中的戏,敢问北中那家园子拔尖儿,十个九个要说和家园,和家园的戏台子是出了名的阔气,戏唱的也是出了名的好,就连里头的角儿,那也是放在其他院子里头要供起来的祖宗爷儿、大宝贝儿。

  今儿天刚擦亮,打和家园里头出来一个男的,那人身穿深色长袍马褂,撩着袍子迈过门槛儿,这位爷浑身细软,面上白净大眼高鼻,端的是公子如玉。

  就在这当前儿,身后一个俏皮略细的声音紧赶着来了。

  “哎!哎!爷,今儿上哪儿哈去?可带上我呗,我给您打下手,保准儿伺候得您舒舒服服的!”一人影缩着膀子从院子里窜出来,人未到声先至,叽叽喳喳一通叫唤,嚷的人头疼。

  “怎么着?我上哪儿去,现在还要给您知会儿?”白于役嘴上有点儿不饶人。但这事也怨不得他,打昨天那事儿一出,他就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有了意见,横看竖看都不顺眼。

  这三儿是打小跟着他的,俩人差上三岁,发小一同长大。打白于役七岁起,有他一口吃的,就肯定少不了三儿的份,他虽然嘴上不说,却是把三儿当半个亲弟弟对待。

  说他白于役不说对身边人个顶个的好,却也算是以礼相待了,这么一出叫人给卖了,放谁身上谁谁能痛快?何况里头还有自己的半个弟弟。

  三儿一听这话,脸色一白,站在那儿不动弹了,他本来长得就显小,这么一站也显得乖顺多了。

  白于役看着三儿知错,心里也觉着差不多了,摆摆手说:“行了,别和我在这儿演了,跟上吧。”

  “好嘞!爷您小心脚下……”三儿一听这话也不装了,咧开嘴笑的眉眼儿都弯了,屁颠儿屁颠儿的引着对方上马车。

  说起白于役,这位爷可是北中有名的角儿,和家园最炙手可热的拔尖儿人物,只要有他的戏,票一准儿抢空,论和家园其他兄弟来说,是混出个苗头了。

  而且最近,听说陆家那位,对他盯得紧,现在别说是和家园其他角儿,就是和家园的三爷,都没敢在这当前儿找茬。

  白于役扶着三儿的膀子,坐上马车,看着后头钻进车里的三儿,眉头一跳,又有了计较。

  他心里固然气不假,但比起甩脸子,他更想知道为什么三儿要买了他,也更想知道这陆家千倾地的一根独苗——陆思凡,为啥要和他一个小戏子过不去。

  讲起这事,还要从白于役初次登台开始,那时候的和家园还不怎么红火,只是众多小园子里头的一个,那天正赶上陆思凡犯轴,非要来这和家园折腾,坐下来就没个正行。

  可打白于役上台第一嗓子下去,陆思凡就不动弹了,整个人直勾勾的看着台上,新得的鸟儿也不摆弄了,坐那盯着白于役听曲儿,直到白于役下台,才拎着鸟笼走。

  打那时候,只要有白于役的戏,陆思凡就来,昨儿正赶上白于役扮相唱段儿,就见陆家大少爷抱着只京巴,手里拿着肉条逗狗,那狗也不安生,连翘在旁边是劝了又劝,却是半点儿用没有。

  白于役瞧见,心里跟明镜儿似的,一准儿是这位陆大爷又得了新玩意,特意来他这儿晃悠一圈儿。

  没成想唱完刚换下头面扮相,扭身儿就瞧见连翘,连翘是在陆思凡身边长大的人,称得上是陆思凡的心腹,站在和家园后台也不知道等了多久。

  白于役匆匆收了他带来的请帖,送走了这位。

  但这帖子怎么能到他这儿还不清楚吗?连翘在这里畅行无阻,什么时候来的都没人知道,以至于这帖子砸在他手里。

  尤其是这三儿没吱声,就叫白于役揣了一肚子气。

  而且这帖子和邀请上头都没解释,白于役自己咂摸来咂摸去,这请帖就越看越像烫手山芋,一肚子气直窜脑门子。

  白于役坐在车上思来想去,觉得还是要从三儿这入手。三儿这人鬼精鬼精的,可胜在打小知道谁对他是掏心窝子的,只要白于役真恼了,三儿一准儿拉胯。

  白于役心里头正计划着,车夫就打前头喊人了。

  “二位爷,到了。”车夫低着头,白于役打车上下来,三儿从袖口里拿出来钱递给车夫,俩人互相道着谢。

  白于役站在门前,抬头看着眼前的陆家,高门大院青砖灰瓦,红漆木门看着就喜庆气派,坐南朝北门头牌匾上提着“忠厚传家”四个大字,龙飞凤舞的,就算白于役不怎么研究字画,也醒得这是出自大家笔下。

  “嚯……够气派啊!”三儿一抬头打眼瞧见这大门,嗓子眼里挤出这么几个字。

  白于役低头看三儿这样儿,张张嘴打算说点啥,转头就瞧见车夫的一双手,干干巴巴的布满老茧,沟沟壑壑全是岁月沧桑的痕迹,指甲缝中不少泥土,掌纹里也是洗不掉的污渍,一双粗糙的大掌里紧紧攥着钱。

  “三儿——”白于役扬声喊到,转头盯着对方的脑门子。“你是不短给人家钱了。”

  “咋……”三儿立马抬头反驳,话还没出口,就瞧见白于役看着他,到嘴边儿的话又给一咕噜咽了回去,从袖子里掏钱递给车夫。

  车夫手里攥着钱,被这俩人一唱一和整糊涂了,看看钱又看看人,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:“爷……这啥意思啊?”

  “叫你拿着你就拿着。”三儿摆摆手,这会儿咋解释也不对头,倒不如咬死了少给钱。

  说完,三儿三步做两步上前敲门。

  “谁啊?”门里探头出来一个小丫头,十四五的模样水灵灵的,头上扎着俩羊角辫,上身穿着藕荷色褂子,下身阔脚的嫩绿色裤子,脚踩黑色布鞋,直叫三儿看花了眼。

  白于役敛了袖子招呼一声,末了手搭在三儿的肩膀上,说:“和家园白于役。”

  “您情等着。”小丫头说了句,缩头回了门里。

  三儿小步凑到白于役面前,轻声嘀咕着:“爷,这陆家的小丫头可真水灵啊!”

  “怎么?看上人丫头了?”白于役歪头和三儿耳语着。

  三儿一听脸上皱巴了,揣着手瘪着嘴砸吧两下:“这我哪儿敢啊,陆家的……我还得伺候您呢,你可别拿我逗闷子了。”

  白于役一听这话乐了,说心里不熨帖那是假的,抬手拍拍三儿的肩,本想说点啥,转头又想起来陆家那位不着调的主,心里头又是一阵腻歪,话也咽了回去。

  这当前儿,门开了。

  连翘从门里急忙跑出来,边说边把人往里引:“白老板,早您。我们家大爷昨儿个学的晚了些,这前儿还没起呢,您先坐坐。安香,夏无,给白老板上茶。”

  白于役抖了袍子坐在椅子上,几个小丫头端着果盘茶点进屋放好,水果点心配上一口清茶,倒也算消磨时间。

  可白于役左等右等,等了半个钟头,却也没见着人来,人坐的身体发慌,站起来走了两圈,终是忍不住唤了个丫头,劳驾一番。

  丫头没多久就急忙跑了回来,头上的辫子也乱了,急匆匆的神色慌张。

  “怎么了?丫头?”白于役站起来,心思转了几转。“是不有人欺负你了?”

  丫头赶忙推辞:“白老板劳您驾,不碍事,是连翘管我来唤您。”

  白于役拉了脸,跟在丫头身后走,刚踏进门,就听里头一阵哼唧嘟囔,夹杂着一两句脏话。

  白于役脸色一路黑到脑门子,咳嗽一声,抬脚就往里走,里间门口站着连翘,正面色难看的盯着床铺,白于役刚进就见一枕头飞出来。

  里头人嘟嘟囔囔的叫骂:“一准儿是又拿我逗闷子,我不起。”

  “连翘,怎么还不喊你家大爷?”白于役话音一出,里头的哼唧声立马停了,屋子里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。

  连翘瞧瞧床铺,转头又瞧瞧白于役,悄悄退下去。

  “白老板?”半晌,里头的声音试探发问。

  白于役回礼,“您客气,不敢当。”

  听见肯定,床上的床幔突然被拉开,一个浓眉大眼的人穿着里衣坐在床上,看见白于役眼前一亮,和瞧见肉的狗似的,立马站起来,一头撞在床头上。

  “哎呦喂,我头。”陆思凡捂着头坐在床边。

  白于役有些哭笑不得,陆思凡的威名,在北中这儿不少人清楚,常常和拎不清、土霸王之类作陪,路边整幺蛾子和街头大打出手,那都是常有的事,换做常人可能早被父母禁足。

  可惜陆思凡是陆家千倾地里的独苗,传到他这一代就剩下这么一个男娃,刚出生那天陆家整晚灯火通明,满月宴更是请了半个北中的人来庆贺,打小陆思凡就是爹疼娘爱爷宠奶亲,整个陆家围着陆思凡转,宠的摔了跟头要怨地不平。

  可今天一见,感觉和传闻里的有些差别,最起码没见他喊人抽那床头。

  “嘶——”陆思凡揉着头,指指旁边的椅子。“白老板您坐……您吃了吗?”

  “吃过来的。”白于役撩了袍子坐在一旁椅子上。“敢问陆家大爷今日邀我来……”

  “你今儿不是没戏吗?就是想请你来坐坐。”陆思凡翻身下床,捞起一旁的褂子就往身上套,套完拉着人袖口就往外走。“走,先吃饭去。”

  “您等等您等等,”白于役抽出袖子。“您这是……”

  陆思凡手里空了,下意识抓了把空气:“不急,吃完饭再说。”

  白于役点头,跟在人身后走到饭桌旁,桌上菜挺简单,俩素俩肉一凉菜,陆思凡坐上端起碗,盯着白于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。

  白于役坐在旁边,一杯茶从烫嘴喝到凉,陆思凡才下去半碗饭。

  白于役一挑眉,这心里明镜儿似的,明白了这陆家大爷志不在此,怕是有其他计较,而这计较肯定离不开自己。

  白于役心里头一琢磨,开口道:“您快些吃吧,菜都凉了。”

  他到也不是说多献殷勤,而是人家照顾自己戏台这么久,小半个北中都知道白于役是陆家大爷护着的,他好说歹说一知恩图报的老爷们儿,怎么着也不能和未出阁的小丫头似的吧?

  白于役其实自己也挺纳闷的,他知道陆思凡可能是图他新鲜,但是不清楚陆思凡具体是个什么意思,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,远了人家没那意思,伤了这位老主顾的心,近了又显得他太巴结人家,他俩这关系怎么把控,不管怎么着都不妥当。

  陆思凡听见这话,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,扯了帕子一擦嘴,就要拉着白于役玩。

  “你一说这我想起来了,我院子新到了一只小鹰!不叨人,他们说那鹰还小,我前几天刚给它训了,乖得很。”陆于役边说边往院子里带人。

  白于役叫他拉着,猛听见去他院子,还想反手给他来一下,但一看这人讲起那鹰儿滔滔不绝,又觉得自己多心了。

  陆思凡一路拉着人进了他院子,其实这说是他院子,倒不如说是半个动物园,大大小小动物数不胜数,小到蛐蛐儿大到藏獒玉米蛇,样样养的漂亮水灵。

  “你看看!全是我养的!”陆思凡一进来就和小泥蛙儿下了水,立马整个人都活了。

  白于役“嚯”了一声,走上前也是每个都新鲜新鲜。

  陆思凡一招手:“绿豆儿!给你家爷来一段!”

  白于役心底笑笑,这名起的别有趣味,半俗半雅好不可爱。

  心思刚一转,就见一只站在架子上的鹦鹉扯着嗓子唱起来了,是一段儿简单的戏,鹦鹉训得乖巧,唱的也有板有眼,可到底少了那一份情,听着没那么顺。

  “训了得有小半年,还是比不上你当初那一嗓子。”陆思凡盯着白于役,俩眼珠子滴溜溜的,和个献宝讨糖的孩子似的。

  白于役听完心里也舒坦,忍不住夸了一句话:“训得不错。”

  陆思凡笑的和娶媳妇儿似的,三步做两步又扯着人看他的小京巴。

  一圈逛下来,白于役算是把这么久的气儿一扫而空,陆思凡这儿就像是个世外桃源,千奇百怪的动物齐聚一堂,人抱抱猫逗逗狗,喂喂鸟养养鱼,活的和仙儿似的。

  俩人从两点玩到天蒙蒙黑,陆思凡掰着指头算算白于役哪天还有空,又扯着人讨时间一块儿玩。

  白于役这一下午下来也算是心里有了地,这陆家大爷就和个孩子似的,心思也像孩子,喜欢听他的戏,就喜欢他这个人,就和小孩似的要和他一块玩。

  白于役小时候没啥朋友,和家园唱戏的都是打小童子功,一屋子小伙子住一起,就白于役自己有自己个儿的房间,打小只有个三儿陪在他身边,这么一算陆家大爷还是头一个带他玩的。

  人也不坏。

  白于役一合计,点头应了。

  “那那天我来找你!”陆思凡抱着京巴和他说。

  白于役摸摸怀里的小白猫,京巴疯了似的,非要从陆思凡腿上爬过来,小白猫喵了一声,坐在白于役腿上摁住京巴的额头。

  “成。”白于役应下。

  京巴窜了过来,靠着小白猫直舔。

  陆思凡点头,抓了点猫零食狗零食分给白于役,俩人坐着聊起天。

  打那天起,俩人就经常一块玩,陆思凡孩子心性没心眼,白于役心眼多却不算计人,俩人倒是互补,能互相迁就。

  一来二去,也就成了朋友。

  再过两天是七夕,和家园上下准备一块儿去乞巧庙会,街上也有集市。

  陆思凡乞巧前一天找了过来,打算俩人一起去逛逛,白于役念着答应了和家园的大家就没去。

  陆思凡嘴上没说,却是兴致淡淡的回去了。

  等乞巧那天,白于役早早地出了门,和家园的大家一块儿走到集市,安排了一下就各奔喜欢的摊位。

  白于役一个人在集市里瞎晃着,突然路边窜出一只白色的猫。

  白于役愣了一下,瞧着有几分像陆思凡家的,跟着猫走了两步,再一抬眼,就见着一双手抱起猫,看着他。

  “现在白老板可有空跟我逛逛了?”陆思凡笑着,傻开心的模样叫白于役想起了那只京巴。

  末了心里又是一阵感动,乞巧节,三儿不来在家里做巧果儿,他本想着又是自己一个人闲逛,没成想,峰回路转,有的人还记着自己。

  “那可就麻烦陆大爷了。”白于役玩笑似的拱拱手,做了个请的动作。

  陆思凡绷不住了,扯着人袖子就往先前留意的店铺跑去。

  庙会往年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玩意,白于役偶尔也会掏出几个铜板玩上两轮,可总觉得没意思,看着旁人三两作伴,越玩越是没趣儿,可今天有了陆思凡,白于役就觉着,许是之前没能体会到其中深意。

  重要的不是游戏多么有趣,而是心境的不同。

  两人逛着逛着,累了刚好走到陆家宅子。

  “白胖好几天都没人抱它了。”陆思凡说,声音里有些抱怨。

  白胖是那只小京巴,平常特别黏陆思凡,也是打小听着白于役的戏长大的,对白于役天生有股亲近劲儿,时不时就要白于役抱抱。

  白于役展颜一笑,另有所指的看着陆思凡怀里的小白猫,问了句:“怎么就把露露带出来了?”

  露露就是这只小白猫刚捡着时浑身是水灰扑扑的,背上毛还撩了几块,长得越大越发水灵了。

  “今儿出门不叫带,露露是自个儿跟出来的。”陆思凡怪委屈。

  “那行吧,叫我进去讨口水不?。”白于役抬手指指门,陆思凡笑开了花,立马上前敲门,不多会儿门里传来狗叫,白胖闻见俩人的味冲出来卖乖。

  连翘开门,俩人一进来就直奔院子,唤人上茶又要了不少小食,陆思凡甚至还叫了几两酒。

  陆思凡抱着露露,衣裳上全是猫脚印,安排了白于役后就跑去换衣服。

  白于役左手白胖右手露露,抱着两只逗弄,可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出来,放下猫狗就向院子深处赶。

  “给我滚下去!谁叫你进来的!规矩吃到狗肚子里了吗?怎么当的差事!”陆思凡叫嚷着,声音震耳欲聋。“可是给你长本事了!连翘!给我拖出去!”

  白于役打拐角进来,就见陆思凡站着,直视底下坐到在地的丫头,目光森森整个人气场阴沉可怕,仿佛下一秒就要拎刀剁了那厮,而地上跪的,正是那天给他上果盘的夏无。

  陆思凡说完,回头向这边走,白于役也不避着,看见陆思凡走了两步,脚步就轻快起来,几步窜过来,正要凑到面前,又悄悄慢了步子。

  “怎么?刚是去裹小脚了?”白于役打趣。

  陆思凡一听,和吃了定心丸似的,又跳脱起来,俩人走到院子里,陆思凡端起酒,敬了白于役一杯。

  烈酒下肚,陆思凡喝下后沉默半晌,缓缓开口。

  “夏无是他们插在我身边的人。”陆思凡说。“早年爸妈没男孩,他们就联合起来,让爸妈收养了一个叔叔家的孩子,六岁多,说是来冲冲喜。”

  陆思凡叹了口气,又自己倒了一杯喝:“没几个月,我妈就怀上我了,可叔叔他们怎么忍心一颗策划多年的棋子坏在手里?不过是斗争罢了,”

  “我若是不强势,只能叫人欺负了去,嚣张跋扈吓得他们不敢造次,也比吃了亏不知道找谁讨债,好的多。”陆思凡似是想到了什么,摇摇头不在言语。

  白于役静静地听着,时不时喝上一口。

  “人总是难以讨所有人喜欢的,所以不惹人厌,剩下的讨自己喜欢就好。”白于役笑笑。“我总是对自己这样说。”

  陆思凡盯着白于役,猛的灌下一口酒:“你说得对,我喜欢你。”

  白于役先是一懵,直勾勾的盯着对方。

  陆思凡笑笑。“如果于役是个女儿身,那我定要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。”

  白于役意味不明的勾勾嘴角,不动声色接过话题,带向其他地方。“我小时候啊,老被人看不顺眼,谁拔尖谁上……”

  这天,俩人赏着月望着满天繁星,彼此作伴满室动物作陪,互诉衷肠。

  俩人就这么扯不清道不明的过了几个月,白胖都认了第二个主人,露露也会溜到后台来看白于役上头面,陆思凡依旧是每场戏都来,撑着胳膊在台下听他唱。

  那天,白于役上台,下意识往下一看。

  没人。

  白于役脚步不停,端着身段开口唱。

  再听见他的动向,就是一个全北中人尽皆知的消息。

  陆家大爷要结婚了。

  这消息是陆思凡亲口告诉他的,他面上是欢喜的,但白于役却感觉不到陆思凡在开心。

  “那家也是北中的,说是要差媒婆去问问,是一家门当户对的小姐,具体的我不知道,听说长得有鼻子有眼怪好看的,到时候……”陆思凡抬头问白于役。“你会来吗?”

  陆思凡摆摆手说不下去了,皱起眉来:“他们都说,人生几大喜事,可我感觉不到我有任何开心,我没见过那家姑娘,那家姑娘也没见过我,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谁,我们就要结婚了……”

  “我总感觉这不对。”陆思凡摇摇头。“可他们都说是为了我好,这样我才会幸福,说大家都是这样的,我就更不知道了……”

  “我不想嚯嚯那家姑娘,我这人混不吝,我知道的。”陆思凡垂下头小声说。“我越来越糊涂了……”

  对吗?错吗?

  白于役没办法评价,像他们这样的人都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,可况高门大院的陆家呢?可这样真的会幸福吗?从未见过面的两人,就这样突然结婚了,单一个门当户对……

  白于役边画边想,等反应过来都已经轮到他上台。

  白于役不敢多想,端着姿势走上台,刚要开口,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。

  他为什么会那么在乎陆思凡的想法。

  “砰”

  “白先生掉下戏台了!来人啊!快来人啊!”

  那天的天很蓝,白云悠闲地飘在空中,风略过发丝,刮在脸颊痒痒的,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,不受控制的在一直下坠。

  他感觉自己突然想明白了什么。

  “于役!”

  “愣着干嘛!都瞎啊!请大夫!快去!”

  白于役模模糊糊间,感觉一直有一个温热的东西在自己身边,那人身上带着一股动物丛林的气味儿,热乎乎的,像是镜中花水中月,像是遥不可及。

  他梦见他是丛林里的一只白色小猫,一只爱傻笑的京巴围在自己身边,每天献上好吃的,或是讨来的、或是捕来的,那小狗身上也时常带着伤。

  血水滴滴答答溅在自己爪子上。

  你怎么了?

  再睁开眼,那人抓着自己的手,靠在床边睡着了,睡着了眼泪依旧在掉,滴滴答答全砸在被抓着的那只手上。

  白于役笑笑,伸手揩去陆思凡的泪,果然像只小京巴,傻乎乎的。

  “于役……”陆思凡感觉手里的手没了,惊的大喊一句醒了,眼前的人含着笑看着他。

  “我喜欢你。”陆思凡突然说。“反正我这混不吝落谁手里都是嚯嚯人家,听说白老板神通广大,愿不愿意收了我?”

  “我别的本事没有,接人绝对一绝。”陆思凡举举藏在床幔后头的手,断了,看着有些可怖。

  “白胖好几天都没人抱它了。”白于役说。

  陆思凡抬起手那只能动的手,挠挠头:“我也没带露露啊……”

  “露露不都是自己跟来的吗?”白于役笑笑,点点对方的心口。

  “能进去讨杯水喝吗?”

  陆思凡笑开了花,抬手敲敲胸口:“迎大奶奶进门!”

  .

  陆思凡、白于役。

  有些东西,是命中注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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